9月20日，浙江海宁有两条新闻，一条为“浙江海宁9·15群体性事件31人被拘100人受法制教育”，另一条为“浙江晶科能源公司因污染被责令停产并处罚金47万”(均据新华社)。两个新闻，说的是政府对9·15群体事件涉事双方的处理。

    “海宁紧急处置一起群体性事件”，早就知道了，现又通报拘留31人、教育100人的结果，且郑重开会，常务副市长沈向宏宣布，以示群体性事件处理之高效，从“紧急处置”到“基本平息”，闹事者拘留、轻微者教育，且涉事企业停产之后，又加罚47万元，雷霆霹雳，毫不发软。

    我们知道，与这一群体性事件有关的，早前还有一村民因“网上造谣”被拘留。而浙江电视台钱江频道记者采访昌科公司时被殴打，机器被破坏，影带被抽出，报案后称警方已经调查，不知调查结果怎么样了。

    群体事件中搞打砸，刑事与行政拘留有区别，算是依法处理。制造污染的企业，责令停产，处以罚金，这也是依法处理。依法办理，情由不同，后果是大不相同的。企业排污的违法行为，停产处罚，就可以了。村民抗争中的违法，要付出人身自由的代价。

    没有违法排污，就不会有抗争，从而也不会有抗争中的违法。群体性事件定会紧急处置，污染事件，会不会紧急处置呢？我们并不了解晶科能源公司何时投产，至少据海宁市环保局说法看，今年4月公司排污已经超标，责令整改后，整改并不彻底，至8月26日又发生死鱼事件。

    在晶科公司持续违法排放时，在村民遭受毒害、直至死鱼事件发生之后，村民是否对企业表达了抗议，企业又作出了什么回应？村民是否向政府进行了反映，政府对污染事件又有何有效地处理？

    没有酿成群体性事件，企业并不停产，整改可以不彻底，罚款也不会有。群体性事件出现以后，企业才会被处理。海宁市表示，“将进一步加大对此次群体性事件中各种违法犯罪行为的打击力度”，包括继续追究法律责任，敦促有关人员投案自首。这就是说，对村民来说，31人被刑事或行政拘留，事情不算完。除恶务尽，果然刚猛。但对企业尤其对政府自身，何时会有如此刚猛呢？

    有人说，海宁9·15群体性事件，又是一个闹大了才管的例子。我并不这样认为。闹大了才管，应是指人们反映的问题终获解决吧。但是，晶科公司污染事件变成了群体性事件，进而被定性为打砸事件之后，解决了什么呢？参与事件的有31人被拘、100人被教育，仍将穷追猛打。老虎确非病猫，一旦发威，后果很严重。另一方面，导致事件发生的污染企业，停产加罚款，已称严厉，祸首其实仍是好做的。获得解决的是群体性事件，而不是污染事件，制造污染的企业停产和罚款，污染只是不继续发生，已造成的污染还在搁置；村民还没有获得赔偿，污染造成的损失没有解决。

    不只是问题没有解决，我们看到祸首好当、抗争有害的对照材料。有人要说，对企业，停产和罚款就够厉害的了；企业是法人，以赚钱为天职，不许生产类似于关禁闭，罚钱就是要它的命。这是比拟的解释，并且并非没有一定道理。然而，毕竟没有任何东西抵得过人身自由。企业造污打人，没有谁被刑事拘留和行政拘留；村民抗争过激，就得付出自由的代价。两者待遇并不相同，企业法人与自然人相比，优势是大得多的。政府就更加轻松了，制止和查处污染不力，解决村民反映问题不力，都没事，但如果村民要过激，那就让你体验一下政府的肌肉，政府也没有谁为行为不力以致发生群体性事件负责，可能反而会诞生一些紧急处置群体性事件有功的先进。

    这都是按规矩在办，各有条款。我并不是说村民打砸不该被依法处理，只是觉得，即便在依法处理的情况下，民众、企业和权力，也将有不同的结果，这可以暗示人们，弱者的抗争行为，风险远大于强者的加害行为，甚至大于对加害的纵容行为。加害者、纵容者，都可以气定神闲，到头来还没事，而抗争者则因不平之气，而付出了更大代价。

    肇事者挑衅事小，受害者抗争事大，不依法，吃亏是村民，依法了，吃亏还是村民。村民总是倒霉的，事情有利有害，则是民众得其害；事情有大害有小害，则是民众得大害。事实是，所谓“兴，百姓苦，亡，百姓苦”，既是一种客观的描述，也可以是一种教人不如忍受的奴隶教育。

    (作者系长江日报评论员)